周小川：货币政策操作是渐变过程

“适度从紧”当然比“稳健”紧一些，而“从紧的货币政策”比“适度从紧”也更稳一些

　　在12月11日举行的年会“2008：预测与战略“上，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接受了杂志主编胡舒立的大会采访，并回答了参会者的现场提问。
　　
　　胡舒立：刚刚结束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要实行“从紧的货币政策”，以前的提法是“稳健”、“适度稳中有紧”，从过去“适度从紧”到“从紧”之间究竟是否存在着质的转变，还仅仅是量的变化呢？
　　周小川：稳健的货币政策比较中性一点，但是其中也有“稳”字。而且我一直注意到，“稳健的货币政策”翻译成英文时有好几种不同译法。“适度从紧”当然比“稳健”紧一些，而“从紧的货币政策”比“适度从紧”也更稳一些。从文字描述来说应该是这样理解的。
　　
　　胡舒立：也就是说，从“适度从紧”到“从紧”不一定是大的质的转折？
　　周小川：应该说，也很少能有一个转折性的操作，其实货币政策的操作总是渐变的。
　　
　　胡舒立：你曾提到中国的货币政策操作是在和全球化进程赛跑，中国在进行刺激消费、降低储蓄的结构性调整，同时全球的结构转移也正在进行。市场普遍对明年的国际经济预期没有今年这么乐观，是不是说在赛跑中我们的速度快一点，国际上慢一点，就可以促成中国平稳完成结构转型呢？
　　周小川：这是个很敏感的题目。中国的出口增长很快，对美国也有贸易顺差，而且这个顺差还在增长。一方面中国的生产能力越来越强，同时又不断形成新的生产能力，超过国内需求的部分就是要开发出口；另一方面美国需求过强，特别是家庭储蓄非常低，家庭的消费旺盛。因此，如果美国经济适当的放缓，家庭储蓄稍微提高一些，应该是有助于中国对国际收支不平衡的调整。
　　但是，美国作为全球经济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大家都不愿意看到它出现非常显著的或者大幅的调整，那样会给整个全球经济造成很大的不确定性。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并不是太大地寄望于全球经济形势变化对我们的调整所起的作用。所以，我们更重视的是中国自己的国内经济政策以及结构性调整政策。
　　我个人感觉，中国还是要加大财政、货币政策的调整力度。同时，我们还要仔细地审视每项政策是不是做到了分析准确，对策准确，剩下就是执行的问题。
   
　　参会者：为了防止中国经济从偏快变成过热，请点评一下货币政策的影响与行政性政策之间的关系和各自的作用？
　　周小川：我们前两年的宏观调控，既要用好经济的手段，也要用好法律的手段，同时不排除行政或者其他的手段，并协调这几种手段的运用和相互配合。而对于中央银行，我们力求让货币政策更加有效，首先把我们作为经济调节手段的货币政策用好、用足。
   
　　参会者：2008年中国对于进出口贸易的政策调整，特别是关税调整会有怎样的变动？ 2007年，人民币升值了大约7%-8%，2008年会不会加快人民币升值？
　　周小川：贸易政策或关税政策由商务部门或财政部门来说更好一些。
　　至于汇率政策，我们建议衡量货币升值或者变动的水平时，更多地采用实际有效汇率，就是扣除通货膨胀差的汇率水平，用实际有效汇率更能够反映币值变动。
　　中国的贸易已经相当多元化，最好多用和一篮子货币或者从有效汇率的角度来看人民币升值的幅度。单独用人民币对美元升值比例来判断中国的币值水平，在分析和计算的时候会出现偏差。
　　不断深化汇率机制的改革，扩大人民币汇率的灵活性，这句话对2008年仍然是有用的、正确的。
　　
　　参会者：如何看待明年从紧的货币政策对楼价和股市的影响，是否楼市和股市会在从紧的货币政策下涨幅趋缓？
　　周小川：我们很关注资产价格的变化，但是并不认为货币政策和资产价格变化之间有非常直接的联系和作用。
　　我们希望货币政策对资产价格能够产生一定的作用。但是回顾我们的统计数字，这种假设得不到统计验证，所以也说明你的想法可能不太符合现实。
　　比如我们提高利率，股市可能会下降一点；提高存款准备金率，股市也应该会下降一点。但是我们看到现实经常不是这样的。所以目前不能简单的从货币政策的调整和资产价格之间得出一个简单而有效的、一目了然的关系。中间可能有很多复杂的因素在起作用。■